毕业季
SIST
各位来宾、家长、同学、老师，各位SISTors，
下午好。
欢迎大家来到信息学院2025届本科生、研究生毕业典礼。
激情满满地去“发现你自己，成为你自己”在当下已不仅仅是一句口号、一句鼓励，而是最有感召力、约束力的道德铁律。然而这恰恰是一个激情遭遇普遍危机的时代。随着管理越来越技术化、官僚化，人越来越工具化、精致利己化，效率成为重大崇拜，KPI成为主要目标，意义感几近消失，人们倍感生死疲劳。如果你想确认激情的普遍消退，不用四处寻找，只需在人群中悄悄望向前后左右。
所谓激情，其实就是爱。爱一个物，一件事，一个职业。最最重要的，爱自己，爱别人，爱生命本身，爱一个信念，爱智慧，爱这个充满奥秘的世界。亲爱的SISTors，上科大和信院是一个因我们的激情和爱而起，为我们的激情和爱而生的地方。激情的有无，事关生命力、创造力的有无。激情和求真求美一体两面。在分别的今天，我想简单说说激情passion这回事。
今年是我在信息学院工作的第10年。在过去的10年中，来来回回，有很多同学和老师走进我的办公室，和我讨论学习、科研的问题，寻求合作或帮助。如果可以对这些问题笼统地概括，那就是如何挽救学习、科研的激情。这也许体现在对某个研究题目十分倦怠，想要放弃怎么办。亦或是所在的领域太卷，自己实验刚做一半，别人就已经把成果发在了arXiv上。或者，明明自己的结果更好，稿子也投了出去，但总是悲剧。再比如领域内科研风气太浮夸，受欢迎的科研题目变化的速度比翻书还快；同辈竞争激烈，自我感觉起点低，积累少，没灵感。老师讲的听不懂，自学又学不动。GPA已经放弃了，科研仍很勉强。如果再碰上领导、老师眼高手低且疑似PUA，喜欢的topic不让做，让做的topic不喜欢，那就更倒霉了。被师弟师妹误删实验数据的事就不提了，因为自己也这么坑过师兄师姐，等等等等。
当外部世界不给你任何正反馈，你的墙上没有一朵小红花，自然感觉激情快要耗尽了。已立志，但还未成才，何谈报国和裕民？一次又一次你们说完一句：“虞老师，我对这项工作没有passion了，想放弃，”就开始崩溃大哭。最开始我会手足无措，只能匆匆递上纸巾，嘴上弱弱地说一句：“加油，坚持住。”心里早已经开始默念：“同是天涯沦落人……激情消弭，有你有我，这事我还想找你支支招呢。”
亲爱的信院人，要知道，你和我完全不必因为丧失对学习、科研的激情而沮丧或羞耻。早在100多年前的1917年，伟大的社会学家、哲学家马克斯·韦伯，在其《以科学为业》的演讲中，直截了当地说：“学术生活是一场疯狂的赌博。如果年轻学者询问我有关讲师的建议，我几乎担负不起鼓励他的责任。” 连韦伯都不愿意鼓励我们科研人，我们就只能PUA自己了，谁让我们一入上科门，就是科研人。
回到激情，中文里顾名思义是情绪的激发，似乎代表了快乐的动力。但是如果你翻阅词典，会发现激情可能和快乐没有半毛钱关系 ——passion的拉丁词根是passio, 意为suffering or enduring. 即，激情的本质是煎熬与忍耐， 而非快乐。这里最经典的就是耶稣受难记。没错，耶稣受难记的英文翻译是the Passion of Christ，而不是the Suffering of Christ。
耶稣基督的时代早已过去，科学的时代早已到来。正如尼采宣布 “上帝已死”。发现真理、传播真理的重担继而转移到了世间每一个人身上，从某种意义上讲，现在人人是自己的“耶稣基督”，背负着各自的求真求美“十字架”，特别是对我们科研人。
然而科学研究是一件非常耗费体力、心力的工作，依靠激情的损耗和再生。从发现问题，提出假设，设计实验，分析数据，再到书写发表，以及之后的周而复始，是负重前行，是厚积薄发。最具挑战的是，这期间我们要允许、接受自己的工作被检视、被怀疑、被比较、被批判。然后允许、接受不好的、旧的工作被更好的、更新的工作替换掉。科研的内核是生的死和死的生，是在挫败和消弭中增长与更新，是恒久煎熬和忍耐，更是宽容，是允许发生，是自私主体的让位，是在多元合作中求得突破。
科学是对自己、对别人开放，对自己和对别人诚实的事业。凭借它的普遍性和重要性，如果说科研已经成了现代社会的无神宗教，可能并不为过。虽然日常的工作中，我们基本的操作有很多背离，但它有清晰的方法、原则，更重要的是它有稳定强大的价值核心。它定义了现代人追寻真理应有的样子。如果要给科研的图景命名，我想把它叫做the Passion of Science, 科研受难记。练习科研就是练习激情。我们中很多以后不会从事科研的工作，但这份练习也会让我们受益终生。那我们究竟如何坚持这份激情呢？
在《哈利波特与混血王子》里，哈利得知伏地魔有不死的魂器horcruxes后惶恐不安，认为自己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或技术，不会战胜伏地魔。伏地魔有黑魔法，可以让恐惧占领人的心灵，消弭人对于生命的热情，eliminate your passion for life。 因此，Professor Dumbledore迫切地对哈利说， You have a power that Voldemort has never had[...] You can love[…]Yes, Harry, you can love . “你拥有一种伏地魔从未拥有过的力量。哈利，你能够去爱，你能够爱。”
Dear SISTors, love is more powerful than any kind of magic. 几乎每一部里哈利都在经受、见证激情和爱的缺损和增长。失去父母、失去朋友、失去教授、失去Professor Dumbledore，但是也慢慢开始学会魔法，从最简单的骑扫帚开始，终极魔法是expecto patronum ,即“守护神咒”。“守护神咒”的本质，不过是爱，是所有那些哈利曾经感受到的爱的积累。爱永远不会消弭，它总会在另一个角落，另一个时刻，以另一个模样重生。
亲爱的信院人，passion - 激情的本质不过是爱。爱自己，爱别人，爱智慧，爱世界。如果在大学里我们要教会给你一件事，那就是爱。如果爱有前提，那只有一个，那就是去发现的意愿和行动。
如果你找不到爱，它不在别处，就在身边，只需在人群中悄悄望向前后左右。生命写满神奇。手边的一草一木是自然的爱，桌上的一杯水一碗饭是父母亲人的爱，身边人的一呼一吸、一颦一笑是朋友、爱人的爱。爱不在别处，就在你自己。当你在我们面前，因为学习、工作、生活的艰难流下眼泪时，我们在你的眼泪里看到了对爱的追寻 。那眼泪，不是海洋里渺小的一滴，而是一滴满满的海洋。 它有自己的潮起潮落，自己的奥秘。你需要相信，减损的时候必然有增长，增长的地方必然有减损。生之处有死，死之处也必然有生。 爱会生长出爱。Passion会成为Compassion。 今天你们毕业，但你们的青春不会散场，你们和无数次热情洋溢的青春只隔着无数片茂密的绿叶。（请阅读黑塞《悉达多》、纪德《人间粮食》、鲁米《醒来的人》，年份版本不限；以及余秀华《我们爱过又忘记》，2020；朱锐《哲学家的最后一课》，2025）
Dear SISTors, take a leap of faith, in passion and in love. May the force of passion forever be with you, be with us. 愿爱与激情的力量永远陪伴你们，永远陪伴我们！
谢谢大家。祝贺大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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